在我的记忆中,父亲是两幅画面的重叠,一幅是他躬耕田野的身影,一幅是他骑着自行车奔赴讲台的背影。
父亲既是教师,也是农民,是他,用勤劳和智慧绘制了我的人生底色。
父亲出生于1939年,祖辈是贫民,新中国的成立,让父亲有了上学的机遇。父亲吃苦耐劳又勤奋好学,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新丰师范学校,毕业后成了我们村里出来的第一位老师,第一位校长。
父亲平时住校,只有假期在家。最熟悉的记忆是早上六点,我家的收音机响起“小喇叭开始广播啦……”,我就知道,父亲叫我们起床了。吃过早餐,各自拿着劳动工具,父亲在前,我们兄妹四个在中间,母亲压后,浩浩荡荡走向田野。小时候的我看着父亲戴着草帽,在田野里抡起锄头翻地,赶着牛儿耕田,挑着担子来回,泥土脏污了他的衣衫,觉得他和村里的其他叔伯们并没区别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渐渐知道,我的父亲其实和叔伯们不一样,叔伯们身上有的勤劳和坚韧,我父亲有,但我父亲身上的才华和睿智,叔伯们没有。这个认知,让我倍感幸福和自豪。
同伴们稍微偷懒、犯事,他们的父亲非打即骂,而我的父亲从来不打骂我们。并不是说父亲放纵我们偷懒、犯事,而是他以身作则,一家子齐齐整整干活,你能偷懒吗?我们不但不偷懒,还特别喜欢跟着父亲出去劳动,因为父亲很会讲故事,总能把故事讲得绘声绘色。我们听着听着,活就干完了,听着听着,就懂事了。在父亲的影响下,我们兄妹四个都非常勤快。
展开剩余63%父亲在讲台上风采如何,我并没有亲眼看过,我熟悉的只有父亲骑着自行车去学校的背影。直到我也成为了一名教师,我才从随处可见的迹象中想象出他在讲台上的风采,我的父亲,一定是非常优秀的。
父亲练得一手好字。春节来临,村里人买来红纸请父亲帮忙写对联。父亲总是笑眯眯地应了,抬出桌子,摆好纸墨,握笔端坐,笔走龙蛇,一副副喜庆的对联比街上卖的还漂亮。村里的红事白事,所有要写的任务都归我父亲管。想象中,父亲在讲台上,用粉笔一笔一划,端端正正书写知识,吸引着所有孩子仰慕的目光。
父亲口才很好。他从不跟我们兄妹啰嗦道理,他脑子里装着天文地理,还装着无数野史趣事,他善于通过故事讲道理。我想象着他在讲台上绘声绘声地讲课,孩子们应该也和我一样,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吧?
父亲懂因材施教。我大哥不爱读书,天天拿着父亲做的木头玩具上蹿下跳,父亲就让他去学做家私。我姐姐爱唱爱跳,父亲就鼓励她去读师范,做小学教师。家里的广播、收音机、电灯开关,父亲都能修,我二哥总在旁边看得入迷,我父亲就让他去学电工,学摩托维修。我最爱看书,父亲不动声色地带书回家,先是连环画,后是故事书和杂志,再后些是厚厚的名著。他不逼我看,也不考查我看没看,他就放在家里显眼处,隔一段时间就换书,不知不觉,我就阅读了大量的书籍。我想,我能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广东老隆师范学校,这段阅读经历居功甚大。
父亲善画画。有次,我无意中翻出一幅父亲获奖的画作,那鲜艳的色彩和传神的意境惊艳了我。我问父亲,怎么不见你画画的?他说:“这是在师范学校时画的,颜料太贵了,村里的孩子们也买不起颜料。”我吵着他给我画只狗,他笑眯眯地答应了,用铅笔在我的作业本上,寥寥几笔,就画了一只可爱的小狗。他说:“这叫简笔画,好玩不?如果你努力考上师范,那里有学。”就这么,我也向往起了叫“师范”的学校。曾和父亲在同一所学校待过的姐姐跟我说,父亲在学校里什么科目都教过,就没有他不会教的,学生都很喜欢他。
如果说我的想象有“美化”的嫌疑,那父亲从一个农民到教师再到校长,评上了小学特级教师,带回了一大叠的奖状,这些铁证无一不说明:讲台上的父亲,光彩夺目。
长大后的我,追随着父亲的足迹,也踏上了讲台。当我在工作上遇到困难和迷茫时,当我累得想偷懒放弃时,我总会想到父亲,我似乎看到,父亲在更高的讲台上对我说:“孩子,努力耕耘吧,一定有收获的。”于是,我对教育事业又充满了激情和力量。
父亲的田野和讲台,是我心中永远的风景。
作者:赖满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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